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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西汉庖厨养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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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在西汉庖厨养娃 第133节
      牧平侯坐下来吃了,让她也坐,季胥在对面席上向案坐了,习惯性的给他布菜。
      “这是鹌鹑做的羹汤。”
      再要给他搛一筷子黄芽菜的时候,见他脸色暗了下来。
      “这汤不好喝?”
      “没有,很可口。”
      听他这样道,季胥便继续的布菜添饭,反被他将手扣住,接过那碗稻饭,说:
      “你自己是不饿的?”
      季胥道:“我才和阿母她们吃过了。”
      “那坐着便好,我不需要你伺候。”
      季胥便安坐了,问道:“燕国那边如何?”
      “旨意只令诛杀中山哀王之子、齐孝王之孙,并汪郡守这样合谋的官员,至于燕王,皇帝顾及手足之情,一直未发落。”
      他吃东西倒也有礼,不疾不徐,到底是力大能扛鼎的,饭量也过人,将这案上的菜都吃尽了。
      季胥见了也欢心,说明是合他胃口的,这里正斟酌着开口求他那件事,便见他起身道:
      “走,我陪你去一趟郡守府。”
      早在进涿郡之前,伙夫在路上埋釜造饭,军马暂时歇脚时,那会儿她还在二爷身边,牧平侯将她招过去,说:
      “那府中,可有什么东西是你的?我替你留着。”
      季胥想了想道:“别的都可舍了,就是下人院地底下埋有银子,七十五两,是我们姊妹攒的。”
      顿了下,还是坦白道:“其中五十两银子,还是我卖了一份贵重的赏赐得的,不知我能不能留?”她怕沾上谋逆的事,特地问了。
      他看住她好一会,说:“你倒正经,还有没有想留的?”
      季胥忙的摆手说没了,那些零零碎碎的吃穿之物,也不好一件件的麻烦人家,总不能胡诌说府中的古董珍玩是她的,就是拿着心里也不踏实呀。
      第117章
      郡守府那些甲兵并不拦他,且因他在缉拿宗室罪子上头有功,升任为骑郎将,那些甲兵多有恭谨之态,季胥也跟着进去了。
      这府中破败不堪,各处不好搬动的漆器、陶器,都被打砸了,一地碎片,花草也不复从前的葳蕤。
      下人院里也乱糟糟的,不过胡厨那间屋子的锁倒还在,被牧平侯用剑尖撬开了。
      季胥踩了踩门柱旁边的位置,“埋在这里了。”
      他用剑尖处两下便将泥给削开了,那布包的银饼一点没少,她高兴的数了数,说:
      “听说抄家要掘地三尺,我那妹妹直担心要被人挖了去呢。”
      牧平侯道:“也没有到下人院来掘地的。”
      那些肥水多,能昧财物的院子,自然多有兵卒抢着抄那处。
      听的季胥笑了,“这倒也是,下人院就是掘地五尺十尺还能挖出什么宝贝来。”
      天色渐晚,驿站里,田氏母女未曾入眠,点了驿站的铜灯,在等着大女儿回来。
      季凤偎着田氏,将这两年她们怎么过的,事无巨细的都和田氏说了。
      田氏听的既是揪心,又是感慰,季凤说:
      “阿姊送我们读了蒙学,小珠还会背书呢。”
      说话就令季珠背一段给阿母听。
      季珠在炕上和小幺似小狗一样趴着追赶玩闹的,听话跪坐起来,摇头晃脑,老学究似的背起了《急就篇》:
      “急就奇觚与众异,罗列诸物名姓字。分别部居不杂厕,用日约少诚快意。勉力务之必有喜,请道其章。宋延年,郑子方,卫益寿,史步昌,周千秋,赵孺卿,爰展世,高辟兵,邓万岁,秦妙房……”
      听的田氏合不拢嘴,直拍手叫乖乖,
      “我说你们那包袱里头,有这么长这么圆的竹卷,上头还写了字,那就是他们儒生说的书罢?”
      “是了,是从前阿姊给我们买的《急就篇》,一直都带着,那邹管事不识字,也没有昧了去。”
      季凤道,不过她不好读书,自从出了家乡,也少有温书,那书卷还和新的一样,季珠的倒是翻旧了。
      这里说话,听见外头轮毂响,都披衣趿鞋的出门来。
      只见是季胥回来了,手里多了个小布包,还牵进来一辆牛车。
      “是大黄牛!咱们家的大黄牛!”
      这黄牛驮她们走了三千多里到幽州,拴在郡守府的牛厩里,季珠时常的牵她喂草饮水,就和家人一样的存在。
      后来她们阿姊不在府里了,那邹管事便把这牛霸占了,抄家时,府中的马、牛、羊,都成群的被赶了出来充公了,她们那日守在道旁,当街见是见着了自家的大黄牛,可也拿不回来。
      这会季珠见了,欢喜的道。
      “旁的牛羊马匹都卖了,就剩了这匹,不是郡守府登记在册的,一时还没卖,我给那郡廷
      看了牛车名籍,连牛带车一并的取回来了,
      就是关在那里,瘦了许多,钱也拿回来了,买了草料,这两天给它好好的喂一喂。”季胥道。
      “这牛好,看着就老实,大房他季富给县里乔家将车,成日里就那样的显摆,多少年也没有自己的牛车呀。”
      田氏摸了这黄牛,不由的和大房较劲道,又想起听二女儿说的,她家季虎孩被贼人拐走了,一时也骂不起来了。
      将这黄牛看过了,季胥便牵到牛厩里拴好了,将银饼塞在包袱里头,用炉上的热水擦了擦身子,一大家子在炕上睡了。
      次日,季胥果真亲手替驿站的厨啬夫做了饭菜,和昨日的倒还不太一样。
      因昨日的菜是她自己用季凤那六十个子买的,今日就看这厨房有什么菜蔬肉类,变着花样做了来。
      一道是红肉煨鹌鹑蛋,浓油赤酱,看着颤巍巍的,筷子一戳,软烂极了,那些官员压在饭里吃,连舌头都要吞掉;
      栗子炒鸡这菜是有的,鸡肉滑嫩,板栗绵甜,鲜美薄辣;
      还有就是一道菲草蒸粱饭了,这是厨啬夫做的,幽州当地的特色,各地官员们搭着菜,个个吃的赞不绝口:
      “这菲草蒸粱饭,原先吃腻了的,今日就着这菜,倒异常的美味!”
      “听说女娘在那郡守府做过羊肉的,他家如今散了,你的去处可有定下?不如跟了我们,到河内的官署做厨女!”
      “还是来河东,河东好。”
      “这样的手艺,就是放到三辅地区也不逊色呀。”
      要知道,三辅地区是汉朝的京畿核心区域,由京兆尹、左冯翊、右扶风所辖地区构成,西京长安便是三辅地区的治所,长安作为首都,中心之中心,其繁华程度不用多言,就说它附近的五陵,那也是富庶千万,市井烟火,这样的夸奖,是很高的评价了。
      他们就季胥的去处争论起来,有说让季胥去做厨啬夫的,有说没有女子做厨啬夫的。
      季胥自己也思量起去处来,如今母女团聚,是回家乡,还是另谋去处呢?
      “只要咱们母女在一处,去哪安家都好。”
      季胥和田氏商量了,田氏虽说是离家多年,可她母家人待她不好,自她嫁到季家,母翁去世后,就和兄长一家长久的没有往来了。
      如今特意问了,自己不在时,孩子们的舅舅果真一次也没来看过她们,越发的不留恋了,只要和孩子们一处相伴,就心满意足了,回不回吴地倒在其次。
      季胥只当田氏持久离乡,要回去看看的。
      “看什么,你们姊妹仨都在我眼前,我还回去看你那没良心的舅舅一家不成?还是看她金翠茹,说起来,她金翠茹都不在家了,也不知死到哪儿去了。”
      田氏道,扳过她坐到身边,说起了体己话,
      “那些官员夸你的话阿母也都听见了,我阿娇现在真能耐了,饭菜也做的好,还能骑马去那么远的地方,你想去哪儿?小时候就听你说,大了想开一间食肆。”
      “小时候?多小的时候?”
      季胥心觉奇了,这的确是她上辈子这辈子的念想,怎么小时候的季胥也知道了。
      “这么大点,四五岁的时候。”
      田氏比划的高度才到腿上,
      “乡里的叔叔婶婶们就问啊,你要开到哪去?乡市,还是县市?谁知你摇了摇头,指着西边说,我要开到长安去!惹的他们大笑,四处当笑话似的说,都说卖羊胃脯的浊氏、卖果浆饮子的张氏,以后咱们本固里就要出一个卖羹菜成为巨富的季氏喽!”
      “我怎么不曾听说过?”
      季胥觉得有趣。
      “多少年的事了,况你五岁上掉在井里不记得事了,这些话便也不曾说了,不过阿母真觉得你小时候有这项上的天分,多大点人,就会烧火了,回回都是不大不小正正好。
      看了我做菜,还会自己琢磨呢,有次我一转身,就见你先倒了膏油在釜里,再倒蕨菜到里头煎,也不管这叫煎,自己琢磨个叫法,叫炒!好吃是好吃,就是给我心疼坏了那些猪油膏子,再不敢叫你碰它了。”
      听到“炒”字,季胥脑海里的模样越发的清晰了,仿佛这些事是自己亲身经历的一般。
      釜里次啦啦的油响,田氏惊讶的回头,都历历在目。
      分家的吵闹,瓮窗草舍,屋前那片地原有的杂草,屋后一点点开荒出来的菜畦,小时候的片段,像走马灯似的闪烁在眼前,甚至在井边踩空,掉进井底的那阵剧痛,都好像重新经历了一遍。
      “阿母?”
      季胥鼻子忽然就酸了。
      “好端端的怎么叫起我来了?”
      “我是你的女儿是不是?”
      在找到离田氏越来越近之前,季胥一直不太敢面对她,她找寻女儿多少年,却被她替换了芯子,这一直是她的心病。
      在二爷院里时,时而有种想回到上辈子,离开这的想法,还在手巾上绣了那样无厘头的一句话。
      现在她隐隐约约的回想起五岁之前的事,甚至连在襁褓的记忆也有,原本不安的心,就像是有了着落一样。
      “这是什么话,你当然是阿母的女儿,我生出来的,化成灰也不能错认了。”
      田氏扳过她抱在怀里道。
      是吧,她或许早就到来了这个世界,比她原以为的要早的多,季胥终于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田氏的亲热了,就着田氏手里的巾子擦了擦泪。
      “就哭成这样?比小时候还爱哭了。”
      听见田氏羞她,季胥反而笑了,说:
      “我哭完了,才能和阿母说心里话,阿母,咱们向着长安去吧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