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章
这一点,云惜还是有考虑的。反正她现在也闲得不想写其他功课,于是干脆抽出一张空白的纸,对纪珣说:“你教我写,我学得很快的。”
纪珣想也没想,把狼毫搁置到一边,靠近云惜。
云惜本想让他写,然后自己照着他的描,没想到他会突然靠近自己,当即愣了一下。
结实胸膛贴上她的后背,耳边传来低沉的呼吸声,体温偏凉的大手握住了她的,两人的动作顿时变得亲密无间。
云惜怔住了,纪珣握着她的手,笔锋在纸面游走,写下一个“云”字。
但由于她没回过神,这个字写得歪歪扭扭,毫无美感可言。
第一次和异性如此靠近,云惜不禁感到脸颊微热,她下意识抬眼去看纪珣的反应,却发现他神色平静,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哪里不对。
正在此时,纪珣也察觉到她的异常,眸光一转,与她目光交汇:“殿下心不在焉。”
近在咫尺的昳丽容貌让云惜呼吸一滞,随后有些慌乱地错开视线:“你……你以前也是这么教别人的吗?”
纪珣不明所以:“我以前没教过人。有什么问题吗?”
“你不觉得现在很怪吗?”感受到他胸膛的心跳,云
惜的脸越来越热。
“很多事情,我都不记得了。”纪珣说,“但我的印象中,教人写字就是这样。”
关于过往的模糊印象里,小时候也有人像这样,牵着他的手,一笔一画地教他写字。
“好吧。”
说着,云惜便握紧了笔杆,想了想,她补了一句:“你难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?”
纪珣面无表情:“我方才没有亲公主。”
云惜顿时觉得是自己多想了:“……我觉得你该多读点书。还有,如果以后有别人想让你教什么,你不准答应。”
纪珣点头,对于她前半句话,他也如实回答:“我读过一些书。”
云惜挑眉,饶有兴趣地问:“比如呢?”
纪珣欲要启唇。
“等等。”云惜打断他,“那本武术集不算,你给我赶紧忘掉。”
刚想说出那个名字的纪珣顿了一下,随后继续说:“公主桌上这些,以前都看过。”
云惜偏头看了看自己桌上,全是一些难懂的古文经典,她随手抽出一本《论语》,纪珣便从第一句开始背起。
云惜又试了几本,他依然能流利地背出来,而且还能解释其中的意思,云惜信了。
不过与此同时,她也对纪珣的身份产生了怀疑:“你说自己失忆了,却记得以前读过的书。奴市里应该没有书让你看吧?”
“纪珣,你是不是在隐瞒我什么?”
第10章 焦尾蝶
面对她的质问,纪珣没有多大的反应,眉眼间宛如静水般波澜不惊,那双浓墨似的眸子看着她的眼睛,十分认真地回答:“我能回答殿下的,都已经说完了。”
“你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云惜道,“你只失去了一部分记忆?”
纪珣颔首,回答她的同时,还不忘抄书:“嗯。关于我亲人和身世的记忆,全都忘记了。但是学过的东西都记得。”
与其说记得,不如说是一种本能。他在奴市和别人拼命的时候,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以前学过什么武术。只是看着别人出招,身体下意识地做出了反应。
云惜给他念书名,他就下意识背出了里面的内容。
听完他的解释,云惜只觉得神奇,这世界上还有失忆只失一半的。
不过一想到这是小说世界,她也就释怀了。
“好吧,那你以后有什么事不要瞒着我。”云惜说,“不然我会担心的。”
纪珣:“我不会给殿下惹麻烦。”
“我不怕你惹麻烦。”云惜蹙起眉头,“我只是怕你离开我。”
听到这话,纪珣的黑眸凝滞了一瞬,他问:“为什么?”
云惜:“因为我需要你。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,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。”
“……如果殿下给的够多,也不是不可以。”纪珣一本正经,厚着脸皮说。
云惜不禁笑了笑:“……”
如果是这样最好。
“好了,不说这些了。”云惜清咳两声,“纪珣,你一天到晚跟在我身边也挺容易的,要注意劳劳结合,千万别把身体休息好了。不如这样,我给你一个额外的任务。”
纪珣刚想点头,放下笔去休息,仔细一听才发现不对劲:“?”
“既然你读过书,不如帮我把这些功课也写了怎么样?”
纪珣:“……”
云惜抓着他的手臂摇晃:“求求你了,做不好这些功课,我肯定会被老师处罚的。你先帮我,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,以后你有什么条件尽管提。”
关于她的处罚,可不止是打手心抄书这么简单。
“殿下是主子,不必求我。”纪珣并未拒绝她,“条件,先欠着。”
顺从归顺从,好处一点儿也不少要。
云惜见他答应了,于是挪到一边帮他研墨。
很快一个时辰又过去,云惜觉得有些困,便靠在桌边睡着了。她睡得香,窗外有蝴蝶飞了进来,停在她精美的花簪上扑动粉翅,仿佛和簪子融为一体。
纪珣抄完一页纸后,手有些酸痛,便停下来休息。余光一瞥,看见云惜已经睡了。
他盯着云惜头上那只蝴蝶,蝶翼边缘宛若烧焦的痕迹,让他脑中忽然闪过几个零碎的画面。
那张从来没有任何神情的面容终于浮现了一丝情绪,他眉心微拧,不由地捏紧了腰间的玉佩——
是云惜刚赏给他的那枚双凤佩。
儿时、宫廷、海棠树下……
“我儿生来贵为人中龙凤,将来必能成就宏图大业,此佩赠予洵儿,双凤盘旋,助我大晋太子直上青云。”
纪珣闭了闭眼,试图回想起当时的场景,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头痛欲裂。
城破、兵死、烈火蔓延……
“朕与皇后同在,与江山共生死,此生绝不为他人膝下奴。”
万千繁华,付之一炬,手臂上传来不属于他的炽热,逐渐蔓延,银面下的半张脸隐隐作痛。
纪珣猛然睁开眼,才发现是云惜不知何时睡倒在了自己身上,少女的体温压着他冰冷的手,不如记忆中那般烫人,只是暖暖的温热。
他回过神,看着怀里睡得肆意的云惜,而那只蝴蝶已经飞落在桌子边。
纪珣凝眸,两指将蝴蝶的翅膀掐住。
美丽却弱小的生命,只轻轻一捏,便在风中飘零死去。
纪珣若有所思,他轻轻推开云惜,不料对方却翻了个身,将他当作枕头一样抱着。
正值酷暑,云惜在睡梦中忍不住贴近冰凉的东西,刚好纪珣的体温偏低。
她的脸蛋埋在他腰腹间,额头蹭到了银蟒纹腰带,梦呓中嘤咛了几声。
手背传来软绵触感,纪珣低眸,沉默片刻后,调整了位置,单手将她整个人扛起,送到小榻上。
随后悄悄转身出了门。
……
燕王府,庭院。
段松正坐在院中赏花观舞,一旁侍女递上一盘切好的蜜瓜,他伸手去拿,余光却瞥见围墙上闪过一抹黑影。
他收敛笑容,半眯起眼:“谁?”
那道黑影利落地从墙上跳下来,手里提着一把黑鞘弯刀,看得段松眉心一跳。
定睛看清来者的面容后,段松收起折扇,立马遣散了一众侍从舞女,整个庭院只剩下他们两人。
“阿珣,你终于来了。”
纪珣神情平静地走过来,段松见他衣着昂贵,打理得也整齐干净,最重要的是,眼中没有被强权摧残的沧桑。
他松了一口气:“我还以为你忘记我们的约定了。你是怎么说服柔嘉长公主放你出来的?”
“没有忘。”纪珣道,“今天是十五,她答应我可以出来。”
段松眼中闪过疑惑:“她没问你去干什么?”
“没有。”纪珣淡淡地说。
段松微微一笑:“没想到她倒是个好说话的性子。不过,女人总是喜欢翻旧账,阿珣,你不该留在她身边。”
纪珣:“她能给我需要的东西。”
“所以,你为了那点钱,连我们计划都可以弃之不顾?”段松皱眉,“阿珣,别忘了你来大魏的目的。你可不是来给人当奴隶的。”
“殿下给钱很痛快。”纪珣说,“但你说好的报酬,至今都没有给我。”
段松:“……”
他无奈扶额:“你知不知道我现在是帮谁复国?你不积极些就算了,反倒要我给你配合的报酬。”
纪珣想了想,道:“是你让我来长安的,我一开始没想来。”
段松想和他解释,转念一想,又觉得多余:“算了,我和你一个失忆之人争什么呢……总而言之,等你想起来一切后,你就不会想再跟着大魏公主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