Chapter30
工地前边停了两三辆二八大杠,工人们的身影在这片钢铁与泥土的画布上移动。他们戴着相同的黄色安全帽,帽檐下是每一张专注的面孔。
许家司机运来一整辆卡车的物资,无数箱水,无数杯绿豆沙,上百个绿皮西瓜将车塞得满满当当,工人们纷纷鞠躬道谢,极规矩地排成长队领取。许绫站在一旁,笑着招手:“是周公子的意思,大家谢他就好。”
周公子平白无故受了一份恩情。
当日监工结束,两人习惯性地并肩同行。身影映入地面,化作一对黑漆漆的影子小人。许绫松开了握行李箱的手,抬手比耶,影子也随之灵动起来,有股少女般的娇俏。周时锡的影子却凝住不动,站姿始终笔直,如他本人,挺拔如松。
周时锡勾唇,心底一股劲窜起来,他接过行李箱,指节无意擦过她手背。一片落叶缀在她发间,他抬手拂去,动作轻得像在触碰易碎的琉璃瓶。她的发丝一缕一缕缠绕他指尖,他眉眼染上秋色般柔情,“许总,对我们的工地目前成果可还满意?”
她眼睛低低地看向路面,落叶昏黄,色调不明亮,风再一次飕飕飘过,转眼又是午时秋分,又是落叶纷飞。许绫扯紧薄风衣,声线里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,像秋日午后的阳光,暖融融的:“满意呀,我们一起监工,没有一个细节疏漏,何况周公子可比我会做人,工人们每天吃的大餐可都还是周公子报销的,我自愧不如了。”
他拉着行李箱往前,步伐不张扬,声音带点京腔,笑得不太正经:“但送烟酒给工人可是许总先做的,我只是和你学习。”
许绫转变话题,规规矩矩汇报自己的行踪:“周公子,我待会要飞一趟香港,这两天就不过来这边监工了,从香港回来我还要赶个面试。”
“开酒吧还要赶面试,许总真是用功,想必随了家母,一样都是女强人。”
许绫脚步一顿,狐狸眼中浮出一层讶异,声音却极镇定:“周公子对我母亲很了解?”
周时锡沉声一应,踱步至她眼前。他天生上位者姿态,气质冷冽,可此刻,所有的居高临下都尽数化为泡影。他极有教养地俯身,一双涟漪浮动的眼睛,静静端详着她:“许女士叱咤商界无人不晓,但你没继承家业,我很意外。”
她的表情显然对他这番恭维很受用,许绫眼尾弯得像月牙弧度,“我也想做些自己的事情,虽说目前创业的资金来源还是依靠家里,但如果我没这种雄心壮志,今天周公子也不会在我旁边成为我的合伙人,不对吗?”
俩人不知不觉间走到他宾利车前,周时锡俯身将行李箱塞入后备箱,他拉开车门做一个请的姿势,许绫含笑点头,钻入副驾驶座。他身上那件羊绒大衣的衣领被今早雨水浸湿,她轻轻地抚过那一片湿润,说:“这样穿不难受?”
他答得自然:“挺难受。”顿了顿,那片薄唇语调间带有一丝挑逗:“那你帮我脱?”
他声线被特意压低,成了这方空间里唯一的震源。她指尖微动,悬在半空,像被这句话烫到。
许绫松松捆好安全带,又再度在他含情眼中幻视周舍。听言她愣足五秒,笑意却挂上红唇,周时锡当下若有意,她何必推拒?
如果说那次宿醉失控还能将责任推给酒精,那此时此刻她的主动,算什么?
她似乎仍有顾虑,指尖颤抖的瞬间,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话:“他那种人,天生就没有真心。” 可她看向周时锡的眼睛,那里映出的自己,分明像个孤注一掷的赌徒。指尖正要伸向他脖颈时,被一只白净如玉的手捆住,力度不重,却极有震慑感。
他牵起她粉润的掌心往下,细密水珠交缠,融入彼此的掌纹间,在相拥。许绫面孔泛起薄红,周时锡一双细长的眼飞过来,落在她身上时已是浅淡笑意,“回香港有什么要紧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