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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破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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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破云_第308章
      茶几上零散放着几个空酒瓶,烟头、柠檬皮撒了半张桌子。杨媚光脚蜷缩在沙发上,一手撑在额角, 头发披散着,白貂皮从她雪白的肩膀滑落摊在沙发扶手上。
      “怎么样?”这边门一关,那边她立刻抬起红肿的眼睛, 声音沙哑地问。
      严峫不答, 拎起只剩一半的酒瓶,切了一小片柠檬塞进瓶口, 喝了两口才抹抹嘴一摇头。
      杨媚一骨碌坐直:“什么意思?”
      “缅甸那边传来消息,包围盖得山区寺庙的掸邦当地警察在围捕中遭遇反击, 死伤惨重,金杰他们突围了出去。”
      杨媚脸色发白。
      “吴吞被黑桃K抓走了, 江停也在。”
      包厢一片死寂,杨媚口红残褪的嘴唇微微发抖,只见严峫站在房间正中, 一口口喝完整瓶酒, 才将空瓶轻轻放在了茶几上。
      “你少喝点,别熬夜了,多吃点东西。”严峫平静道,“身体是自己的,得保养好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你都不着急吗?”杨媚难以置信地颤抖问:“江哥落在毒贩窝里, 不知道此刻正经历着什么,随时有可能暴露,一旦露出破绽就有可能比死还惨……你竟然都不着急?你还吃得下睡得着?!你知道黑桃K这个人有多变态多恐怖吗?!他根本就是个天生的反社会——”
      “我知道。但我们无能为力,你得认清这个事实。”
      杨媚仿佛从不认识严峫般瞪着他。
      “人最难的是接受自己无能。我们就算再着急,再焦虑,再食不下咽夜不能寐,也无法对现状有一丝一毫的改善。总有些人做的事你帮不上忙,照顾好自己,就是对他们最大的慰藉了。”
      杨媚通红的眼眶中再次浮现出水光:“可是,可是……”
      严峫叹了口气,伸手越过茶几,揉了揉杨媚凌乱的发顶。
      “只有强迫自己随时保持最好的状态,才能在机会到来的时候抓住它。哪怕只是一丝一毫,也有可能成为最后翻盘的契机,知道吗?”
      杨媚怔怔僵坐,只见严峫笑了笑,又站起身。
      他这段时间跟杨媚初见那次相比,已经变化了很多。杨媚至今记得他英俊桀骜、走路带风,把瑞士军刀弹开,啪地往吧台上衣拍,颐指气使说我点个血腥玛丽,你现在就给我泼一瓢黑狗血的那股气势。慑人的嚣张从他全身每根毛孔流溢出来,在纸醉金迷的夜总会里,走哪都像个自动的发光体。
      但现在那光彩已经沉淀下去,更加深沉、内敛,变为了蕴藏在骨子里不动声色的气息。只有岁月在他眼角流下的微许纹路,才能隐约显出一丝情绪的端倪。
      “我回去了,”严峫点点头,转身走向房门。
      “……等等!”
      严峫脚步一顿。
      “江哥……江哥一直在等你。”杨媚望着他修长结实的背影,哽咽问:“你会把他接回来的,对吗?”
      “就算他不等我,我也会把他带回来。”严峫淡淡道,开门走出了包厢。
      ·
      山林清晨,万鸟齐鸣,晨霭渐渐褪上半山腰,山脚下青翠的丛林中飘荡着水汽。村寨口的吉普车队头尾相连,十数个马仔在大屋和车队间来回搬运,触目所及全是刀枪弹药和一箱箱“白货”。
      江停站在树荫下,衬衣肩上搭着外套,只见两个保镖左右拖着一个不成人形的家伙来了——那是吴吞。
      吴吞土黄色的僧衣上全是血迹,一只袍袖空空荡荡,整张脸都是黑灰的,看不出是活着还是死了。江停冷漠地盯着他由远而近,直到近前时,突然只见吴吞眼皮一翻,眼白轱辘翻出瞳孔来,犹如厉鬼般盯住了江停。
      刹那间他们两人目光相撞,江停垂下视线,眼底全是事不关己的漠然。
      “#¥%#!”缅甸保镖骂了几句,顺手将吴吞扔进后座。
      江停转身走向大屋,还没迈出脚步就站住了——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。
      是阿杰。
      阿杰黑背心迷彩裤,双手抱臂,臂膀肌肉显得格外精悍,浅褐色皮肤上林林总总分布着数道浅白伤疤。他昨夜在警方围捕时被弹片刮伤了,只戴着一只露指手套,另一手缠着绷带,边缘隐约透出深色凝固的血迹来。
      两人对视几秒,江停侧身要走,然而在擦肩而过的瞬间被阿杰抓住了手肘。
      “昨晚是你吧?”
      江停一偏头,离得稍远了些,眼底神情清清楚楚,那分明是无声的:“你有病么?”
      “警方恰好赶上了那个时间,又那么恰好堵在了我埋伏的山坡后,更巧合的是,还准备了高火力的机关枪。掸邦当地军警的流程我们这些人都清楚,没有一层层报告和审批,是拿不到那么些重火力武器的,也就是说警方把我们的行动计划拿到手已经很久了。”
      阿杰身体微倾,几乎贴在江停耳边,一字一顿轻轻道:“就是你吧?”
      虽然是疑问句,但完全是陈述的语气。
      不远处车队中不少人偷眼瞥来,但不敢多看,很快仓促移开目光。
      江停说:“有病就去治。”随即一用力抽出手肘,走向村寨。
      然而下一秒他被人从后勒住了,阿杰就这么半扶半拖着他大步走向树丛,江停踉跄着随他的脚步后退,险些被灌木丛绊倒。直到走下土路,他才被重重推搡到树后,随即脖颈被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。
      两人相距不过半寸,阿杰的警告低沉冰冷:“昨晚是我命大,但不能有下次了。”
      “……”
      “我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,但你不是真心做事,这点我们都看得出来。老实点,日子好好过,总比折腾没了命好,懂了么?”
      江停回以平静的直视:“你有证据?”
      阿杰不答。
      证据当然是没有的。激烈的枪战闪电般发生,又在几分钟后仓促结束,根本没时间也没条件生擒任何掸邦警方,所有质问都只能基于怀疑。
      江停唇角慢慢挑起一个微妙且讥诮的弧度:“况且……”
      阿杰心生疑惑,却只见他一挑眉,带着那样的笑容轻声问:“……就算你有证据,又怎么样呢?”
      “你!”
      那瞬间阿杰手掌下意识一用力,江停脖颈被卡,气管痉挛,骤然呛咳起来!